猿猿美美

私は永远にあなたを爱して。

[K][伏八] 用我的情诗插满你的坟头 16

国立金库:


16

 

等终于接到伏见的来电,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

某个下午三点五十分,八田的终端爆发出一阵狂躁的铃声,来电显示为没有头像图案的数字,上头列着赫然的“猴子”字样。

盯着屏幕愣了好久,八田才反应过来,伏见居然真的给他打电话了。他花了半天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手忙脚乱接通。

伏见的声音在电流信号中被忠实还原成一个冷淡无趣的声调:“美咲?”

“嗯。”

“你现在在哪儿?”

“公寓门口……”八田说,深呼吸一口。这是他眼下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就在几小时前他所住的公寓因为某户邻居而失火。难以想象会发生在这个年代的事件,可惜结局悲惨无比:八田美咲的屋子被波及了,墙壁熏得一塌糊涂,屋子里的细软也烧掉不少,赖以为生的游戏软体虽然抢救出炉,卧室和不怎么宽敞的厨房却没能幸免于难……目前他暂时无家可归。

“听说你家失火了?”伏见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真是热闹。”

“……是啊,”八田恼火地拔高音量,“你是专程来嘲笑我的吗?你放的火?!”

“怎么可能,”伏见爽快道,“我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

“据说你要为之前的事对我表示感谢——的承诺。”

八田很快回忆起那天他们在窖井盖附近告别时说过的话。原来伏见真的还记得,他讶异地想,还以为那只是句随口的玩笑话。

“现在走得开吗?走得开的话就快点来找我。”伏见说着,报了一长串地址并飞快发送到八田的终端后台,“在这里等你,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八田站在原地面对烧焦的墙壁想了会儿,忽然发现那地址指向的,是他们从前合租的公寓。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公寓门口碰面。熟悉的地址,两个人同出同进地在这里住过。八田把鞋子脱在玄关,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他不得不惊讶于这间屋子的陈列。分毫未变,仿佛三年前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就再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上上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他努力思索。

第一次租下这里时,公寓的租金比现在低得多,还没有当上高薪公务员的伏见和与现在一样忙着打工的八田,这笔金额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举手之劳的范畴,可谁也不曾犹豫。如今各自长大了,做着自认比过去更伟大的事,却再也没有16岁的热情。

那时候还是手牵手来看房子的呢。想起细枝末节的往事,八田顿感说不出的尴尬。爱情故事的另一个当事人则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整理购物袋。他的高筒靴立在自己的运动鞋旁,整齐划一,像是从前成对的情侣拖鞋。

“买了两星期的份,”伏见说,感冒虽好了,声音依然懒洋洋的,“牛肉、鸡肉、鸡蛋、蔬菜、水果、速食乌冬、调味料……还有零食和布丁。东西我放冰箱了。”

“哎……啊?”

“三餐啊,”伏见头也不抬,拉开冰箱,那里寂寞地列着几听啤酒,但伏见很快用食材把空隙填满,“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喝西北风?”

“在这里?”八田一怔,“什么意思?”

关掉冰箱门,公务员怜悯的话语从厨房里传来:“别告诉我你准备回去睡那间充满焦味的屋子,太可怜了。”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终于抓到机会的八田抢白,“我们搬走的时候这间公寓就挂出去了,为什么你还会有钥匙?”

没有回答。八田跳起来一个箭步窜进厨房,发现伏见正在试验给灶台点火。“喂,”他不满地踏踏脚尖,“我在跟你讲话!”

“哦——”

吊儿郎当的长音,八田忍无可忍抽走伏见手里的汽水罐子,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本来这里也不归我管,”伏见说,两手一摊,“厨房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设施问题可以报告给公寓物业。”

“谁要管……对了,门口那包是什么?”八田问。

伏见回头看一眼,面色如常,随手从冰箱里取出另一罐汽水。

“当然是我的行李。”

他理直气壮地说。

 

二十分钟后八田端着小型气炉和锅子走出厨房,伏见正窝在桌边摆弄他的电脑。场面平和得有点恐怖,八田居然有种把满满一锅汤底倒扣在对方头上的冲动——肯定是长久的打架斗殴引起的,他这样安慰自己,我不是真的想揍他……至少不是为了揍他而来的。

八田没有忘记一个多星期前自己在楼下信箱里取走百来封信,他不确定伏见是否发现了。那家伙淡定无比地干着自己的事。左手杯子,右手钢笔,还有些摊开的文件,伏见看起来非常习惯住在这里。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这间公寓被你租下了?你住在这里还是S4宿舍?为什么要给没有人收的信箱寄信?太多问题堵在嗓子眼里,纠结成臃肿的一大坨,可八田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快来吃饭”。

伏见真是个可怕的男人,猜到八田到这里的第一顿会煮火锅。牛肉豆腐蔬菜分门别类码在锅底,再加乌冬面和一壶备用的寿喜烧汤汁,就连桌子的高度都与量身定做无异。八田照看着火锅的汤汁,对比着手下的矮桌与从前那张,不意外发现两者摸起来相差无几。看来记性好又念旧的人不止一个。

“喂。”他说,一边把几块烫好的牛肉放进勺子。是想自己吃的,伏见却随手夹了过去。

“喂!那是我的肉!”

“啊?”公务员报以看傻瓜的眼神,“你的肉不是还在你身上吗?”

“你……!”

“小气,那还给你。”这么说着,伏见随手把肉送进自己嘴里。作为安抚他给八田夹了一块豆腐:“豆腐有营养,吃了可以长高。”

鬼才信你胡扯,八田恼火地把那块豆腐连同刚夹来的肉一起在碗里捣得稀烂。当然不是因为抢食而烦躁,每当呆在这里,他就有种异样的安详感。台灯、摆设、桌椅、火锅用的桌子、冰箱里爱喝的饮料、枕头被子摆放的方式……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熟悉到害怕。他切菜时甚至险些忘记自己已经19岁了,早已是HOMRA的突击小队长而非那个刚刚出来混帮派的小傻瓜。

“这间屋子是你租的?”不甘心地再问一次。

不料伏见看他一眼,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租的?”

“一开始就租了。”对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正努力从锅里打捞着漏网的牛肉片和豆腐。

“一开始?”

“就在我去S4上班一个月以后。”

“为什么是一个月?”

“没工资我拿什么租房子,”伏见的嘴角挽出个嘲讽的弧度,“真庆幸那一个月里这套房子都没租掉,大概是涨过租金的关系吧。”

“喂,猴子,”八田啪咔一声掰开易拉罐,有些想法在他心中隐隐浮出个雏形,到嘴边的问题却还是没能忍住:“租这套房子干嘛?”

火锅冒出的蒸汽会让眼镜起雾,所以伏见没有戴它。低头时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习惯性加班造成的淡淡黑眼圈,白得带点病态的皮肤和细长骨感的手指,都在袅袅蒸汽中扭曲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沉默着,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筷子随意翻搅着汤汁。

“……没什么,习惯了。”

习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许多从前觉得难忘珍惜的东西,经过几百个日夜,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垃圾。谁会真的为一个人一件事牵肠挂肚到发疯呢?我才不是傻瓜。

如今的伏见可以轻轻松松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始终相信自己不曾后悔。过去再好,也清楚知道它们都过去了,他深深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曾经拥有过的越好,未来就会越发憎恨;握在手心时有多喜欢,放手抛开就有多讨厌。而这凡事都套得进的万能定律却被八田打破了,那个唯一让他在丢开后还觉得恋恋不舍到愿意做任何事去挽留的人,把他的自尊和原则打破的人,可笑至极却令他喜欢到发疯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太在意,才会用最迂回却不失尊严的方式去接近。你喜欢的牙膏口味、常用的牙刷和毛巾、一起晒过的被子和枕头、经常反着跨坐的靠背椅、裹着棉被趴在上面睡觉的矮桌;一一罗列的厨具、洗净叠成一摞的盘子、冰箱里喝剩的大瓶果汁……就像没有人离开过一样。

伏见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揣着第一个月工资回到这里时是怎样一种心情。握着房门钥匙,拥有这套公寓,开门的人却从两个变成一个。后来他搬去宿舍,却始终不忘每个星期回来看看,打扫打扫。“我回来了”之后不会有人接上“欢迎回来”,没有吵吵嚷嚷的电视和锅碗瓢盆声,牙刷只剩一把,孤零零躺在漱口杯里,像被遗弃的光棍……天国一旦破碎,就成了记忆中最庞大的废墟。

“有些东西只是习惯而已,别想那么多,”19岁的伏见用筷子敲敲锅,“吃吧,小心烧干。”

“喔、喔。”

伏见端着装乌冬的盘子拨进锅里,八田随手给锅里斟满汤汁,多自然流畅的动作,他想。可惜立场早就变了,和死对头一起吃火锅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S4报告的事。

乌冬翻腾发出的咕噜噜声中,伏见撑着脑袋,从蒸腾的热气间窥视他的美咲。发尾乱翘着伏于白皙后颈之上,那本是自己手指最喜欢的位置,如今却连摆上去都得找个理由。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带他回来呢?是想给他地方住,还是想给我地方住?

天知道。

一个家。他想。自己一直尽全力保留着的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永恒的家的符号。假装不在乎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该有的人,没有别人,没有打扰,只要屋子还存在着,就能谎称他们的王国不曾倒塌。伏见甚至耻于想起16岁时的事,那年他为未来思考过太多太多,想象着怎样的城堡才能养他宝贵的吉娃娃,如何让对方忘记阻挡在彼此之间的闲杂人等,什么话语才能一辈子套住对方……他那么喜欢他,超过一切,包括自己。

“美咲。”伏见喊道。

对方抬起头,把一勺煮得入味的乌冬舀进他碗里。

“喏,”八田磨着牙,“新鲜入味第一勺,满意吗?”

“哦,”伏见面不改色地受宠若惊着,端起碗尝了一口,“挺好。”

 

火锅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和抬杠中吃完。味道很好,不愧是八田加工过的汤料。按照惯例,他们收拾桌子,洗净锅碗,轮流洗澡,喝杯热饮,上床睡觉。

伏见把一天的工作整理完时,八田刚好从浴室出来。19岁了,他有时还像个小孩子。出云买的毛茸茸软绵绵睡衣配湿漉漉滴着水的发梢刚刚好,赤裸的脚踝和领口露出的锁骨都泛着迷人的浅红,伏见揉揉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去洗个澡。

他走进浴室,里头还弥漫着八田用过的洗发水味道,跟三年前一模一样。说实话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同居感,屋子里到处是人居住的痕迹和气味,任何时候都不会因为孤单而胃疼。他也搞不懂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毕竟重新住到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对自己也是个莫大的考验——二次戒毒比戒毒更难。

这颗腐烂的脑子和心脏到底想要什么,回到过去?还是重修旧好?哪个都不可能。我不是傻瓜,却做着比傻瓜更傻的无用功。为什么呢。

等伏见洗完澡出来,八田已经睡进被窝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想必这个脸皮很薄的家伙挣扎许久才敢躺上去。伏见擦干头发,掀开另一侧被子钻进去,随手关掉台灯。

就像以前一样,台灯放在伏见够得到的左边,八田则睡在右边。早起的管灯,晚起的管叠被子,谁也没有忘记这个惯例。

感谢火灾,还能让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只是远去的许多都已经挽回不了了。伏见自嘲地想,这个世界太大,丢掉的东西太多,却谁都说不出对错。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开始有一丝倦意的伏见感觉到身边被窝动了动。八田蜷着的身体舒展开来,像是朝自己这里挪了挪,在窥探他的脸孔。

“猴子,”八田极小声道,“睡着了吗?”

“……”

“什么啊,你也没睡着,”抓抓一头乱发,八田用力叹了口气。“我也是。”

“……喔。”

“喔什么喔,你明天还想不想上班了?”

“那又没办法,”伏见说,“往常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我也是一个人啊!”

“亏我以为你会跟妈妈一起睡,”讥笑的口吻,“长大了呢,小美咲。”

“再胡说八道就打掉你的牙,”八田怒道,“喂,是你叫我来这里住的吧。想个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比起睡不着,我更担心睡着了再醒来,发现只是白日梦。

“……唔……那就聊天吧,说说话容易困。”

 

八田重新裹好被子,结实地躺好,有一句没一句拉起家常。大多是些HOMRA的琐事,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辉煌战绩”,叫伏见哭笑不得。都在我的屋子里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这堆闲杂人等,他恼火地想,尔后终于在对方第无数次说起帮派时一跃而起,狠狠压住八田,捂着对方的嘴。

“烦死了,”伏见不耐烦道,“现在马上睡觉!”

“说翻脸就翻脸,”八田抱怨了一声,“你怎么老是气呼呼的啊。”

“真抱歉啊性格就是这么烂。”

撇撇嘴,伏见不客气地卷走一大半被子。一旁八田蹭过来,把自己裹在被窝的安全范围之内。脚尖偶尔碰到伏见的小腿,一阵微凉却砰然的电流。伏见听见身后呼吸声逐渐轻下去。他猜他快睡着了。

 

“呐,猴子。”

八田忽然喊道。

“其实我上上个星期收到了。”

“什么?”

“你给我的情书。”

 

下一秒,几乎是刹那地,八田被一阵巨大力道掀翻在床上。他发现自己呈现出一副仰面朝上任人宰割的姿态,伏见半蹲着伏在他身上,阴影足以将他完全笼罩。一把细长的匕首握在伏见修长的指节间,刀刃抵着他的喉咙,薄凉的杀意顺着刀尖流入喉管,比起恶意玩笑,更像把真正的凶器。

“美咲,”他听见伏见喊他,亲昵到心神不宁的甜腻称呼,带着无法明辨的些微笑意和怒意挂在薄唇边,“我幻想过无数次杀了你,就在这里,像这样,杀了你。”

 

 

 

TBC

 

留一个尾巴明天贴,保持点神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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